作者归档:百毒

回车体二首

流水账

发表于 2005-12-02 21:01:50

记下一笔流水账

在乌黑的长发上

轻轻跳过了

昨天

还没来得及扔掉那些

你模糊了的模样

七寸

发表于 2005-11-23 01:23:37

新梦

梦得旧的温暖

碎成布片

于是梦醒

天亮

新月升起

不多不少

长七寸

变形记

一天早晨,格里高尔•志高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人类。他首先看到自己一条满是黑毛的粗壮的手臂,同时,感觉到屁股后面那个总是搭在背上的尾巴没 有了。他不安的试图晃动自己的尾巴,得到确认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从五星级宾馆舒适的大床上面站起来,走到镜子前面。镜子里站着一个满面红光的矮个子 男人。没错,乱糟糟的头发纠结在脑袋上,肉乎乎的下巴向前突出,好像随时都能跟人打一架——这就是他精力充沛的新形象。

他坐在镜子前面——不是像以往那样蹲着——这使他真的开始适应自己的新变化了。无论怎样,对于早已适应人类生活的他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为什么不呢?他问自己,大 概用了不到十分钟,他就适应了这个巨大的变化。他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再好也没有了。他叫来服务员,要求她去拿一套崭新的衣服过来,当然是按他现在的尺 寸。真遗憾他以往订做的那些服装竟然没有跟着发生变化,那可是最好的裁缝店里出来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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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品的恐惧

俺突然觉得很害怕,真挺害怕的。我是个懒人,不喜欢主动追求任何事业,因此就总是被无时无刻缠绕着我的危机感所驱使。危机感,这个词之于我是精辟的。我总是回头看,啊呀呀,无数的人追上来了呀,无数的人跑过去了。

我唯一热爱并追求的是自由――发懒的自由。我本身是学机械的,所以我知道不自由是怎么一回事。那就是,你被计算出你的各种参数,被假设在最坏情况下工作, 然后得到消耗能源最小的一个必须值。这就是经济性和可用性的矛盾(二律背反这个词比较NB)的统一结果。然后你按照这个理论计算结果变成一个零件,再和其 他零件组成部件,然后组成机器。然后这台大机器轰隆隆的运转起来,你的价值得以实现。我们正在变成这样的零件,按照工业化的要求,这样的零件必须标准化以 满足互换性的要求。简单的说,千人一面才是保证整台机器不停运转的理想条件。

我想我快要变成生产线上的一个废品了。对这点我非常抱歉,偶尔提高这个废品率实在非我所愿。我想是不是我们所有机械人一直头疼的莫名其妙的废品产生原因就是像我这样的零件偶尔有点多。

我不想变成一个小小的零件去维持那么庞大的机器的运转,即使是核心部件我也不愿意。有人说核心部件可以占用更多的资源,因而拥有更多的自由。我说大哥您误会了,我给您解释一下。我是学机械的。核心部件一旦报废是很麻烦的事情,我们设计人员在设计的时候都知道要提高安全系数。也就是说,多用点资源把您造出来保证安全。这个不叫自由。如果资源用的少了,那就是过劳死。

真恐怖,我的同学都在找工作,不久他们变成各种零件被安装到大江南北去了。我这个废品在这里战战兢兢。

不停的有好心人对我说钱就是自由,有钱才有自由。但我想这个问题我解释过了。他们说那不是还有很多人特有钱整天可以什么事不干就琢磨怎么把钱花完么。我想 我如果能赚到那个地步我也就不是废品了。他们用了多少零件才把自己堆到那么个位置啊。他们跟我说你开始想的没错,那就是人生价值。你光在这里发懒发呆又有 什么价值呢?我想想他们说的对。这么坐着光瞎琢磨确实没什么价值。但我还是感到恐惧。他们说,人的价值是通过影响力来展现的啊。你看看那些流芳千古遗臭万 年的家伙都干了些什么事情。我说伟人时代过去了。如果你现在坐上CEO的位置可以影响什么,换个人坐上去还是可以影响同样的东西。那是执行元件的问题,但 程序是写好的,CEO也就是个电脑CPU。 他们说,帕斯卡(是帕斯卡不?)的那个芦苇那么伟大,你怎么会没有价值。我说您总算说到点子上了,我担心的正是这个,一根脆弱的芦苇也只能戳在那儿不动 了,水在脚下流个不停。但我们接受的信息是被上层程序屏蔽了多少次的,哪个机械零件不是躲在坚固的箱体里。对于外面一无所知但自以为实现了价值跑的轰隆轰 隆。他们终于放弃了对废品的说教,决定去当一个伟大的零件。

我还坐在这里发呆,怎么样才能不当废品呢?

小妖精和小女孩,还有一件披风的故事

有个美丽的小女孩,她家住在森林的边上。某天晚上出去玩的时候,看到灿烂的星空。后来,后来不知道从森林里的什么地方,飞出来一只小妖精。小妖精有尖尖的耳朵,穿着一件大大的披风,一直拖到脚下面,把脚都给遮住了。

那件披风真漂亮,小女孩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不过那件披风究竟是什么颜色,倒是很难讲,因为它一忽儿变成天蓝色,一忽儿变成鹅黄色,一忽儿又像是有千百道彩虹在上面流动似的。小妖精就披着那件披风在空中飞来飞去,真是好看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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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死亡

他就那么荒谬的死掉了。完全没有价值。连作为笑话的价值都没有。倘若我要在此讲述他的死因,大家也不会觉得有多么有趣。

现在他趴在那里,完全同一摊烂肉没有什么区别。

我望着他的尸体,心里渐渐的起了什么变化。曾经死亡这个概念那么遥远,遥远的非常神圣。可是它现在就躺在我的面前。非常普通,丑陋,没有一点光来打点。无论作为圣光还是光环什么的。这就是死亡,非常普通的死亡。

我以前不仅觉得死亡是遥远的。更加重要的是,死亡离我是非常遥远的。我从没想过我也会死,无论是以什么形式。因此,我在面对各种灾难的时候,总是坚挺的咬着牙。因为我知道这是过客。我的路还通向远方。

可现在他的路已经被如此轻易的掐断了。轻易的连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下。他不管在什么意义上,都已经消失了,无论作为一个儿子,一个情人,一个朋友。他此前可 能是某人的希望,某人的支柱,某人的仇敌,某人的一生之灵魂伴侣,但此刻对所有的这些“某人”来说他们恐怕要经历更换的痛苦。他所经历的所有的那些巨大的 幸福和不幸,那些他曾经深深思考过的问题,他所深深的迷惑的这个世界,他所深深的郁闷着的这个国家,已经如同他的死亡一样坚实而没有意义。

要不了多久,他会被遗忘。作为一个普通人。一切烟消云散。

那么我呢?倘若他是我的好友。我和他是对等的。那么我的这种自以为是的特殊性自然也一笔勾销。我并不特殊。我很有可能在下一个时刻以更加荒谬和现实的理由死去。我并不特殊。没有任何必要对我特殊。

我忽的感到了恐慌。还有一阵脱落了门牙似的空虚。我听到风就从那个空旷的孔洞里穿进穿出。那里本来应该有什么的。

几只苍蝇已经迫不及待了。因为守护在那里的灵魂已经散去。一个散场了的电影院里除了漆黑,还有满地的莫名其妙的垃圾。这些垃圾就是曾经存活过的唯一证据。